【干春松】李存山對中國文明的“常聊包養經驗”與“變”的義理闡發

李存山對中國文明的“常”與“變”的義理闡發

作者:干春松

來源:《中國哲學史》2022年第4期

摘    要短期包養:李存山繼承張岱年和馮友蘭文明哲學觀,主張從價值系統往厘定文明的常道,并提出了他本身對儒家文明“常道”的歸納綜合。他認為包養網ppt儒家價值體系要因應社會歷史的變革而不斷發展,對人與人、人與環境等挑戰發揮其獨特的價值。尤其是若何從平易近本到平易近主的摸索,體現了李存山對儒家文明“新命”的體認。

關鍵詞:李存山; 常道; 平易近本;

 

人們慣于將近代中國所面臨的文明挑戰稱為“三千年未有之年夜變局”,這種挑包養金額戰一方面是包養價格東方列強的侵犯及其由此而帶來的喪權辱國的不服等條約,而另一方面是中華文明的危機。在挑戰和危機眼前,中國人陷于明智和感情的沖突。在明智上,我們意識到學習東方為拯救危機之需要的一個步驟,在感情上我們又對本身的文明傳統及其價值充滿留戀。自洋務運動到改造開放,分歧時期的思惟家一向在尋求化解沖突、融匯新知的思緒。若以張之洞的中體西用論的調和論為參照的話,既有全盤歐化論的劇烈否認傳統的思潮,也有文明守成主義的對文明本位的堅持。除此而外,政治目標的復雜性也使文明思潮夾雜了意識形態的沖突。

 

在紛紜的立場眼前,哲學家們則試圖從理論上給出方式來厘定討論的邊界,以防止觀念的無序沖突。這方面張岱年師長教師的綜合創新論和馮友蘭師長教師的“共殊”論很具有代表性。從上個世紀八十年月進進學術領域的李存山,從課堂學習、文獻爬梳到觀點的構成,深受馮友蘭尤其是張岱年的文明思慮的影響,他以“常”“變”的辯證法來思慮中國文明的特質及其轉化之路,堪為張岱年師長教師綜合創新文明觀的繼承者和發展者。

一、別共殊:對中華文明的特質的摸索包養網ppt

 

“常”與“變”的辨析是肅清觀點冗余的主要途徑。中國文明在漫長的發展史上,構成了以儒家為焦點的義理系統及其作為這種義理系統的軌制化、倫理化體現的規范、法令系統。然儒學軌制化的獨尊位置也促使歷代思惟家不斷強化義理系統和行為規范之間的分歧性,是以,當我們確定儒家義理系統的“一以貫之”的時候,作為義理體現的規范系統天然也是被視為是“理所當然”“亙古不變”的。由此,在一部門人看來,若否認了儒家的倫理規范,也就天然否認了儒家的義理系統。這是體用一元,間不容發的。

 

但這種體用一元的論證方法在近代遭受到危機,若是繼續堅持義理和規范的不成離析將導致對于文明系統的徹底否認,所以,從康有為等人開始,不斷在嘗試若何從經典解釋來衝破儒家的時代性局限并激活其內在精力。文明和品德上的“常”與“變”是張岱年師長教師在上世紀三十年月參與文明論爭時所采用辯證方式,并凝集成文明綜合創新論,這啟發了李存山從儒家文明“常道”與“生命”出發的剖析框架的構成。

(一)李存山對張岱年和馮友蘭文明觀的繼承

 

在上世紀八十年月的文明熱中,李存山開始系統思慮中國文明的發展問題。他自認他的文明觀“受張師長教師的文明觀影響居多”,也受馮友蘭師長教師“別共殊”的思維方法的影響,他認為“馮師長教師所主張的‘舊邦新命別共殊’與張師長教師所主張的‘綜合創新知常變’是相通的”【1】。

 

張岱年因直接參與了圍繞《中國本位的文明建設宣言》(1935年)引發的文明討論而聲名鵲起。但是,張岱年關注文明問題則更早。他的第一篇討論文明的文章《世界文明與中國文明》1933年發表于張申府主編的《至公報》副刊《世界思潮》,他提出中國文明和世界文明一樣,都存在著好的方面和壞的方面,不克不及非此即彼地簡單否認和全盤接收,并認為改革舊文明的關鍵就是創造新文明。包養留言板

 

在20世紀30年月,張岱年師長教師將其文明主張命名為“創造的綜合”,該主張最為主要的是供給了文明創新的方式論思慮,即對理法,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辯證法。他說:“想清楚創造的綜合之真義,還須清楚‘對理’。‘對理’中有所謂否認之否認,新事物之出現,及‘拔奪’感化。創造的綜合即對舊事物加以‘拔奪’而天生的新事物。一面否認了舊事物,一面又堅持舊事物中之好東西,且不唯堅持之,並且進步之,舉揚之;同時更有所新創,以新的姿容出現。凡創造的綜合,都不只綜合,而包養行情能否定了舊事物后出現的新整體。”【2】在這樣的思緒下,張岱年師長教師認為文明并非是不成“離析”的封閉的整體,文明可以隨著時代的發展不斷裁減舊的內容,而接收分歧的文明資源并創造出新的內容。李存山說:“張師長教師在文明理論上的一個主要創見,就是在20世紀30年月把唯物辯證法與唯物史觀親密結合起來,從而恢復了唯物史觀在文明理論上的‘活的靈魂’,對于要把中國的舊文明‘整個地撤消’‘將其掃蕩得干干凈凈’的觀點提出了斷然的否認,指出‘只要不懂唯物辯證法的人,才會有這種主張’。而張師長教師的新見就是文明隨著社會的發展而‘必定變化’,但‘變中有常’。”【3】

 

20世紀80年月,張岱年師長教師繼續豐富他的文明觀念,提出了綜合創新的文明觀,方克立、劉鄂培師長教師等都是綜合創新文明觀的主要闡發者,而在稍后一輩的學者中,對張岱年師長教師的理論最有弘揚、推進之功者,當推李存山傳授。

 

李存山對馮友蘭師長教師在分歧時期文明觀的變化也有仔細的梳理。馮師長教師1946年在接收哥倫比亞年夜學榮譽博士學位時的發言說本身的思惟發展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在分歧的階段中,他對中西文明的關系有分歧的認識。第一階段是受地輿環境決定論的影響,第二階段則以歷史發展階段來區分文明的分歧,第三階段則以社會類型來解釋文明的差別。他所說的第三階段,其實就是他寫《新理學》的時期,這是馮友蘭師長教師最為清楚的哲學立場的呈包養一個月現。

 

李存山說:“《新理學》講‘真際’比‘實際’更最基礎,主張‘理在事前’和‘理在事上’,這對于認識中西文明的沖突沒有幾多助益”。【4】在我看來,這段話對馮師長教師的《新理學》或有所誤解。的確,馮友蘭借助邏輯實證主義,區分了“真際”和“實際”,但這個區分最基礎上并不是要討論何者更為最基礎的問題,而是要尋求概念的“純粹性”。所以,接著講的馮友蘭師長教師之“理”是事物之“所按照”,至于所按照者為何,則不成能有具體的內容。這樣,“理”就不成能在“事上”或“事中”【5】。但馮友蘭在《新理學》的第七章“義理”部門,我們也可以看到馮師長教師關于“變”與“常”的討論的。在此章中,馮師長教師說每一種社會體系都會有其哲學,而世界上有許多社會系統,就會有良多哲學理論。是以孔子之道就不成能是獨一的道統。同時,分歧時代雖然有新的思惟,即所謂“變”者,但人類有一些不成變的“生涯經驗”,是以,就不成能出現“全新哲學”,總有一些是“自現代以來即有者”,這就是“常”。【6】的確,如李存山所說,按照《新理學》剖析中國社會發展的《新事論》中所提出的“共相”“殊相”對懂得“古今中西”的文明沖突有年夜裨益。

 

馮友蘭區分“共相”和“殊相”的一個主要目標就是要指出近代以來圍繞中西文明所展開的討論,多逗留在特別化、個別化的方法來定義中、西文明。在馮友蘭看來,中國文明包括許多特征,東方文明也包括許多特徵,并不克不及簡單地進行類比。將中西文明視為分歧時代的觀點也一樣,唯有從“類”的角度出發,才是討論文明之可行的方法。“每一個體一切之許多性,各不雷同。所以個體是特別底,亦稱殊相。而每一類之理,則是此一類的事物所配合按照者,所所以公共底,亦稱共相。”【7】只要從“共相”的角度來改變中國文明,才是完整、徹底的。這樣的立場既不會全盤歐化,也不會猛攻本身文明之條文框框,因為每一個體的文明都從分歧側面為該“類”文明的“共相”供給包養甜心了其要素。這也是馮師長教師的“常”“變”論的深入之處。

(二)何為“常道”?與方朝暉的“三綱之辯”

 

文明的“變”與“常”與品德的“變”與“常”的爭論,最受學者關注的是關于“三綱”在何種水平上可以作為中國文明標志的問題。對此,張之洞、賀麟、陳寅恪等都發表了為后人所反復爭辯的觀點。在這個問題上,李存山著力否認三綱五常是“常道”。他說:“孔子思惟台灣包養、儒家文明的‘包養俱樂部常道’,應該是指從先秦儒學到秦以后儒學所一以貫之、始終堅持、恒常而不變、具有最基礎的廣泛意義的那些事理、原則、幻想或理念。以此為判據,起首就要解構‘三綱五常’與‘天不變、道亦不變’的聯系,指出‘三綱五常’并非出于‘天道’,而是一種歷史的建構”。【8】李存山認為三綱五常是一種“歷史建構”,自有其文獻和理論上的依據。

 

起首,儒家思惟內部“三綱”與“五常”的說法源自漢代的董仲舒,董仲舒是從六合陰陽的“尊卑”來建構君臣、父子和夫婦的關系,并從五行來與仁義禮智信相婚配。

 

董仲舒的確提出了“道之年夜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重要是說堯舜禹“三圣相守而守一道”,并沒有將不變之“道”落實到三綱五常。況且堯舜禹實行的是全國為公的禪讓制,并非是強調綱常禮教的世襲制,所以,從中國文明精力的源頭而言,并不倡導三綱五常的倫理觀念。

 

三綱五常合為一說,是馬融在解釋《論語》中,周因于殷、殷因于夏,其損益百世可知時,認為所“因”者即為“三綱五常”,由此,被后世的皇侃、朱熹在注解《論語》時所繼承。盡治理學家體貼出“天理”,將倫理品德規范視為“天理之風行”,將綱常倫理視為天理不成變之展現。要到晚清時期的康有為所做的《論語注》,對這種注釋提出挑戰,從而與張之洞的《勸學篇》中將三綱五常視為“中國之所以為中國”的觀點構成了正面的對抗。

 

從觀念史的角度,張之洞之《勸學篇》的確是以康有為以議會、憲政為目標的戊戌變法運動為矛頭所指,尤其是康有為借助公羊三世說提出分歧時期應該有分歧的政治軌制的說法,沖擊了猛攻三綱五常為中國文明永恒次序的人士。而在戊戌變法掉敗之后所著之《論語注》與同時期所做的《孟子微》《中庸注》《禮運注》一路,構成了康有為呼喚立憲政治體制的思惟基礎。在康有為看來,孔子所說的損益,就是據亂世明君主、升平世立憲,而未來的承平世則是同等共和的社會。在強調綱常的晚清,包養管道提出這樣的觀點,的確是讓人驚駭的。

 

通過梳理了儒家對三綱五常的接收和演變史,李存山否認三綱源自儒家傳統,而是來自黃老道學。李存山說,從馬王堆出土的《黃帝四經》以陽尊陰卑來發布“君為臣綱”,并提出了由卑服從尊的六種關系“六順”,到《韓非子·忠孝》篇中轉化為“三順”,即“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種絕對化的關系。漢儒為適應年夜一統的政治社會格式,接收了黃老和法家的思惟并將之糅合到禮制次序中,由此,“三綱”也成為儒家與君主包養留言板政治合流的一種價值觀念。

 

前述康有為與張之洞之間關于“綱常”與中國文明特徵的爭論到五四新文明運動期間成為文明階段論的爭論,借用楊度的說法,三綱五常代表一種“家族主義”的品德觀念,而平易近主不受拘束代表“國家主義”的新倫理【9】。以尋求平易近主和科學為目標的五四新文明運動,將平易近國樹立之后的共和政治的掉敗歸咎于儒家綱常倫理的影響,爆發出徹底否認傳統價值的呼聲。

 

后五四時期,外侮的壓力猶在,反動勢力又出現了決裂。由此,儒家思惟對于平易近族凝集包養網心得和文明自負的意義一向夾雜在各種意識形態的爭論之中,一種新的均衡中西文明的立場更為人接收,這方面,“新啟蒙運動”中張申府師長教師提出的“打垮孔家店,救出孔夫子”【10】的口號就很有代表性。他認為那些被皇權專制所應用的儒家應該加以批評,但孔子思惟中的公道原因則需求被確定。

 

這時期對于三綱五常的問題最有學術性的討論是賀麟師長教師的《五倫觀念的新檢討》(1940年)。賀麟師長教師認為三綱與五常有親密關系,若是沒有三綱作為軌制性的禮教次序的成立,五倫就變成包養感情五種關系形式。賀麟師長教師進一個步驟認為,三綱雖被視為最陳腐最為世所詬病的舊禮教,但此中卻包括了與東方倫理思惟甚至近代精力相合適的處所。“就三綱說之重視盡忠于永恒的理念或常德,而不是奴役于無常的個人言,包括有柏拉圖的思惟。就三綱說之重視時間個人的單方面的純品德義務,不顧經驗中的偶爾情境言,包括有康德的品德思惟。”【11】三綱所缺少的是個人的不受拘束意志。賀麟的辨析很具有啟發性,是八十年月之后從頭討論三綱思惟的主要基礎,也是李存山與方朝暉傳授之爭的問題源頭。

 

方朝暉傳授近年來對三綱問題論之甚殷,他認為賀麟師長教師前揭文在文獻上并未收羅完全,重點是方朝暉傳授對“綱”有從頭的解釋,他說“綱”并非是絕對的服從與被服從的關系,而是以什么為重的意思。歷代儒家包含普通認為提出三綱和支撐三綱的董仲舒、宋明儒者,他們都主張“格君心之非”,并以道尊于勢的角度來限制君權的,并沒有將君權絕對化。

 

方朝暉從文明習性的認知出發,認為中國人人格的健全發展和社會次序的重建要從本身的文明傳統出發,三綱五常若能剝離年夜一統國家所強化的維護君權、父權和夫權,仍然可以找到其廣泛的價值。【12】李存山老師是站在對中國文明的“常”和“變”的立場來與方朝暉傳授提出商議的。【13】因為與方朝暉傳授有文字上的往復,2012年末,《光亮日報》國學版組織了一次別開生面的討論,由李存山和方朝暉就三綱構成、內核和現代意義,展開了討論,這次討論我充當了“掌管人”,討論的內容發包養網站表在《光亮日報》上。在討論中,李存山總結說,不克不及因為眼下要確定中國傳統文明的價值,就甜心寶貝包養網否認歷史上的儒家是反對三綱的。“我們現在為了確定和維護中國文明的價值,是依照以前歷史上一向講的那樣,說三綱是‘圣人之所以為圣人,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之地點,還是把中國文明的發展當作一個有‘因’有‘損益’,即有‘常’有‘變’的過程呢?我個人認為,三綱是一個變,而不是常。三綱之說不是出自先秦儒家,而是漢儒為了適應秦漢軌制而做的損益。我們把三綱當成是變,不當成常,不影響我們確定儒家文明里面有優秀的傳統。牟鐘鑒師長教師說‘三綱一個不克不及留,五常一個不克不及丟’,我是批準這種觀點的。”【14】

 

方朝暉認為,他也批準“常”與“變”的辯證法,但他認為中國文明的“習性”沒變,所以三綱是“常道”。李存山認為他與方朝暉的差別在于,他認為社會結構發生了變化,文明價值包養條件也應隨之而發展。“我是既講‘整’也講‘分’,既講‘常’也講‘變’。我反對把三綱當成儒家文明的‘常道’,但我認為儒家文明中也有恒常而不變的傳統,如崇尚品德、以平易近為本、仁愛精力、忠恕之道、和諧社會等等。”【15】是以,李存山老師和方朝暉傳授的差別,既體現在他們對于文明體系和發展的分歧認識,并由此產生了他們對“常道”懂得的最基礎差異。那么,李存山所強調的中國文明的“常道”是什么呢?

二、變與常:從平易近本走向平易近主

 

將“三綱”視為歷史建構的產物,就意味著李存山對儒家的“常道”有本身的認識。毫無疑問,任何對“常道”的歸納綜合自己就包含了基于“時間性”的自我崩潰,因為任何歸納綜合者難以超出本身所生涯的時空限制,這一點我們從孔門門生對孔子思惟的分歧歸納綜合就可以獲得明證。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包養感情,每個時代對于儒家“常道”的總結也可以體現為對于儒家精力的一種“繼承”和“豐富”,并啟示后人對于“常道”的新歸納綜合。

(一)“新命”判準下的儒家“常道”

 

從前述李存山與方朝暉的爭論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對儒家在現代社會中的感化是以“重視人倫,解構三綱”作為宗旨的。既然三綱是在歷史中建構起來的,且糅合了黃老道家與法家的思惟,那么就應該根本治理地“返歸”先秦儒家更為獨立和剛健的精力氣質。更為關鍵的是“三綱”將等差絕對化,成為阻礙歷史進步的一個思惟禁錮,應從時代精力的發展的角度來從頭審視儒家之“常道”。

 

從前文李存山對“常道”的歸納綜合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力圖抽離具體的倫理綱目與禮制形態,因為這些綱目和禮制雖基于儒家的價值觀念,但形之于具體的規范和軌制,必定會帶有特定時代的烙印,是在不斷的“損益”過程中的。于是,要尋找儒家的常道,就需求在這些規范和禮制背后尋求支撐這些規范和禮制的價值原則。包養條件

 

李存山以此為判準提出了儒家常道的五個關鍵詞:“崇尚品德、以平易近為本、仁愛精力、忠恕之道、和諧社會。”他指出,儒家從“祖述堯舜、憲章文武”時期就確立了崇尚品德、以平易近為本和和諧社會的價值取向。到孔子創立儒家學派,把“仁”晉陞到品德最高范疇,使之成為能包養網車馬費夠含括其他德目標品德之基礎,并將忠恕之道作為一以貫之的行為準則,由此完美了儒家的價值體系。

 

從李存山的許多文章里我們可以看到他對“常道”解釋體現出對時代問題的回應,好比環境、社會次序,甚至世界新次序的建構等等。在他看來,儒家的仁愛精力能夠體現出儒家的“世界主義”精力。他對仁愛的懂得結合了愛發自內心和愛的廣泛性的結合,這其實是對孟子的“一本”觀念有了一種新的發展。儒家之愛是從愛自親始到仁平易近愛物,這樣愛自親始,可以生發出平易近族認同的包養價格情懷,同包養情婦時,在明體達用的精力貫注下,達到萬體一體的精力境界和全國戰爭的次序幻想。李存山認為,在現時代,因堅持“國家主義與世界主包養網站義的折衷”,這也是因應時代的準確回應。

 

儒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曾經被視為“全球倫理”的“金律”。李存山通過對中東方對權利和義務關系的分歧認識出發,認為人類在確定本身的天賦權利的同時,也應該根據合作精力,擔負本身對別人、家庭、配合體甚至宇宙萬物的責任,這對于彌合文明之間的裂隙、平易近族國家之間的好處紛爭和人對天然的過度開發,有極其主要的意義。

 

儒家的倫理是一種“示范倫理學”,強調品德原則的自我約束與自我完美,并以此來帶動其他社會成員的品德意識的晉陞。所以,儒家之崇尚品德更為重視教化而非強制、重視心悅誠服而非品德綁架,由此,社會和諧就是一個天然而然的目標。

 

李存山從時代發展來歸納綜合儒家之“常道”,他所重視的“常道”擔負著時代之“新命”。但若從“常道”作為價值原則的定位而言,李存山之歸納綜合雖比類似三綱五常這樣的具體倫理規范更為抽象,但仍然有可商議之處。“崇尚品德”“和諧社會”只是一種價值傾向而非價值觀自己,難以成為儒家所包養網評價特有的價值特質。“仁愛精力”和“忠恕之道”“以平易近為本”的確是儒家的焦點理念。但李存山反復強調“平易近本”不同等“平易近主”,在市場經濟的佈景下,儒家需求從君臣范式下的“平易近本”思惟轉化為確定個人權利的平易近主價值及其軌制,在這個過程中,儒家所確定的社群和家庭的責任感,則可以矯正平易近主制的弊病,并樹立起權力和責任的更為均衡的新型平易近主次序。假如這般,那么“以平易近為本”亦難以應對因市場發展對人的權利的新認知。其實,此問題恰好是李存山所始終關注的。

(二)從平易近本走向平易近主

 

儒學與平易近主政治的關系是現代儒學發展的關鍵議題,若從康有為“舊瓶裝新酒”的方法立言,從公羊三世說來證明升平世的中國必須接收立憲平易近主政治,那么新文明運動之后的新儒家,受制于全盤反傳統的時代思潮,只能強調“曲通”,認為儒家“德”與“禮”的思惟逼出了平易近主主義的基礎。但討論儒家與平易近主關系最為充足的徐復觀師長教師也認為傳統儒家始終沒有真正從“以平易近為本”轉進“以平易近為主”,導致平易近主政治的主體并沒有樹立起來,“一向到明末,黃梨洲氏已指明君主是客,全國是主,但跳出君主圈子之外,在國民身上來想政治的辦法,這只隔住薄薄的一層紙,而這層紙終不曾被中國文明的負擔者所掩飾。”【16】1980年月,現代新儒學的思潮也已經傳進中國年夜陸,與儒學資本主義等問題一路,儒家與現代平易近主之間的關系亦成為國內學者所關注。尤其是近年來之文明守舊主義思潮的興起,對于中國政治的發展標的目的與平易近主實現方法有更多的討論,在其中間,李存山的立場始終堅定:即起首要辨明平易近本與平易近主的關系,其次認為衝破平易近本的極限,走向平易近主是儒家政治思惟現代發展的標的目的。

(1)舊邦何故新命:中國近代的平易近主之路摸索

 

中國傳統政治思惟始終是李存山的焦點關切之一,好比對《唐虞之道》等出土文獻中“禪讓”思惟研討,對孟子和董仲舒的政管理念的剖析,以及對宋明時期范仲淹、王安石等人的討論,都體現出儒家政治哲學是他持續思慮的重點之地點。

 

然在這些關切中,若何懂得“平易近本”與“平易近主”的關系則更是李存山用力甚多的議題。這是基于他對近代以來中國政治和社會發展的現狀以及近年來對文明守舊主義思潮的關注所引發的現實關注。

 

他的提問起首是從對近代中國最為主要的文明事務——五四運動的反思切進的。他說東方文明有豐富的內容,好比宗教等,為什么五四新文明運動高揚平易近主和科學,而不關注宗教,甚至要排擠宗教?這是因為“平易近主和科學正體現了中國文明實現其轉型的本身發展邏輯”【17】。在李存山看來,中國近代社會的窘境直接來自于生產力的低下和生產方法的落后,是以,在社會轉型的時期,起首遭到沖擊的就是儒家境德中的絕對主義傾向包養網站和政治軌制上的君主制觀念。

 

他看到了黃宗羲等人對五四新文明運動的影響,指出傳統儒家的思惟資源中對君權的制約,重要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孟子所說的“格君心之非”,在軌制上是通過諫議制的方法來制約;另一種是董仲舒所倡導的甜心寶貝包養網“屈君而伸天”,試圖依附天譴和災異來“警示”天子。對此,李存山認為王廷相和黃宗羲,他們都具有科學主義的精力,同時也對君主制的弊病提出了批評,黃宗羲還提出了“置相權”來制約王權的設法。

 

平易近本并不克不及同等于平易近主,李存山高度評價了黃宗羲對平易近本思惟的衝破,認為是“從平易近本走向平易近主的開端”。他說:“傳統的平易近本思惟與君主制結合在一路,而君主制被歷史上的儒家賦予了‘如父如天’的自然符合法規性和絕對的神圣性。而在黃宗羲的政治思惟中,這樣的自然符合法規性和絕對神圣性已經被消解了”【18】。黃宗羲推重三代以上“躲全國于全國”的幻想次序,批評秦漢以后全國之長短“一出于朝廷”的壟斷長短的專制體制,并認為宋明兩代與君主“共治全國”的士年夜夫政治文明形成“學校與朝廷的對立”,使學校不僅沒有成為養士之所,適足以成為害士之地。李存山認為黃宗羲所提出將學校改革成“議事”機構,將決定長短的權力從朝廷轉移到學校,“而中心和處所的‘議長’則是由‘公議’‘推擇’選出。這種政治設計……衝破了‘惟以一人治全國,豈將全國奉一人’這一平易近本思惟與君主制的結合,而是從君主制走向平易近主制的第一個步驟。”【19】

 

李存山認為近代的變法維新和尋求共和的反動派都深受黃宗羲的影響,尤其《明夷待訪錄》等著作對中國近代的平易近主進程起到了推進感化。但鴉片戰爭之后,中國人接收東方文明的平易近主思惟,救亡圖存、平易近族自強的目標導致“中國近現代的平易近主思惟雖然否認了與平易近本思惟結合在一路的君主制,但在價值觀上依然是以集體主義的平易近本思惟為基礎。在東方,平易近主是以個人不受拘束和資本主義的多元好處的‘市平易近社會’為基礎的。在中國,在機體主義的主導價值觀下,若何達成社會整體好處與個人的不受拘束的和諧……若何既有必定水平的包養網心得好處分化又能堅持社會的配合富饒,這將是中國的平易近主需求解決的關鍵性問題。”【20】

 

基于這個思慮,他對近代中國尋求平易近主進程中的主要思惟家好比嚴復、五四新文明運動的代表人物的相關觀念進行了剖析和討論,以圖通過梳理思惟史來找到解決“關鍵問題”sd包養的新思緒。

 

李存山認為嚴復是通過《辟韓》來反對君臣綱常,為中國學習東方的平易近主、不受拘束思惟開開辟途徑,通過《救亡決論》來為中國學習東方的科學奠基基礎,從而確定嚴復基于平易近智、平易近德、平易近力的晉陞來對中西文明進行綜合創新的標的目的。尤可留意者是他對嚴復體用論的剖析,他提出嚴復的不受拘束為體、平易近主為用的思惟是對洋務派以綱常名教為體,而以西學之本末(不受拘束和科學)為用的思惟的批評,但嚴復并沒有主張中西體用的絕對對立,而是強調“體用兼改”,改變中學以綱常名教為體,而是將儒家的“仁愛忠恕”與“不受拘束、科學”結分解為中學的“新體”。【21】李存山對嚴復的體用觀是非常確定的。

 

嚴復的思惟立場呈現出不斷守舊的傾向,然受其思惟影響的五四一代新知識群體,則因在“共和政體之下,備受專制政治之苦楚”(陳獨秀語),并認為平易近國初期的復辟思潮與尊孔運動相表里,由此陳獨秀等人提出,要擁護平易近主和科學,則不得不反儒教、反舊政治、舊倫理和舊文學。隨著馬克思主義的傳進,李年夜釗更是用唯物史觀來宣佈“孔子主義(就是中國人所謂的綱常名教)并不是永遠不變的真諦”,若是經濟結構發生了變化,思惟理論也必定隨之變化。由此,李存山認為,儒家倫理這一曾經被視為萬世不易的“體”,被還原為具有歷史階段性的“用”,這對于中國文明的現代轉型有宏大的意義。“五四把平易近主與科學同儒教、舊(傳統)文明完整對立起來,有其時代的理論和方式的局限性,但中國文明的現代轉型恰是在此局限中起步的。”【22】

 

李存山還著文剖析了五四以后孫中山與中國共產黨的對平易近主政治的摸索,認為中國近現代的平易近主歷程與中國反動進程親密相關。在內憂內亂之中,中國社會沒有也不成能走一條循序漸進的發展途徑。恢復國家主權、抵禦帝國主義的侵犯是反動的主要任務,而平易近主反動成為救亡的主要思惟氣力。

(2)從平易近本走向平易近主

 

剖析“平易近本”和“平易近主”的異同,是推進儒家思惟的現代化的主要環節。李存山認為儒家的平易近本思惟重要包括兩方面的含義:即國民的好處是國家的價值主體,君主的權力的鞏固依賴于國民的擁護。從政治軌制而言,平易近本與平易近主是對立的,因為即便是先秦儒家的平易近本思惟,也沒有賦予國民以監督、節制和罷免君主的權力,而是將這種權力依靠于天。而漢以后,儒家的政治思惟被滲進法家的原因而將君臣關系絕對化,由此,國民的權力被進一個步驟的限制和束縛。【23】他說:

 

儒家的平易近本思惟與“天之立王”的君主制結合在一路,從政治體制上說,它是與平易近主制相對立的;而從價值觀上說,它主張“為平易近”(for the people)即以國民為目標,以國民為“全國”的價值主體(of rhe people)。故可說,儒家的平易近本思惟中有“平易近享”和“平易近有”之義,但無“平易近治”(by the people)的國民權利之政治設計。【24】

 

“平易近本”不是“平易近主”,但這并不否認平易近本思惟中蘊涵著從君主制向平易近主制發展的種子。起首,李存山認為儒家確定個人的性命價值、重視家庭倫理、倡導“親親、仁平易近、愛物”的思惟,可以作為承認個人不受拘束、個人權利的現代人權觀念的需要補充。其次,儒家重視社群的發展和國家對于社會成員的教導、經濟權利的保證,也合適聯合國1986年所通過的《發展權宣言》。就此而言,李存山接收了現代政治思惟中社群主義和共和主義的一些思緒,看到了個體與整體彼此關系、個人與社群的均衡在現代平易近主話語中的發展。

 

基于此,李存山分歧意以“王權主義”來歸納綜合傳統中國的政管理念。“王權主義”的論說認為平易近本雖然體現出對平易近眾的同情和憐憫,但出發點和歸結點都站在君主一邊,從政治實踐上,也只是專制主義的主要組成部門。在李存山看來,平易近本思惟與君主制結合的確是歷史事實,歷代統治者也一向借用儒家經典倡導“重平易近”“養平易近”,然并不克不及由此認為儒家就缺少以天道與平易近意來制約君權的“道”尊于“勢”的政管理念。先秦儒家所推重“全國年夜同”的禪讓制,也沒有因為秦漢世襲制的皇權帝國的確立而銷聲匿跡。反而是歷代統治者要借助“禪讓”的名號來為本身的統治符合法規性做論證。即便到專制統治的巔峰的明清兩代,朱元璋仍然驚慌于《孟子》書中富有反動精力的“君視臣為草芥,則臣視君為寇讎”等論說,并命人刪除而做《孟子節文》,這就是價值觀制約和影響王權的例子而非儒家安心成為王權附庸的例子。

 

李存山也反對以“天道符合法規性”來代替“天平易近分歧”的見解。前文已述,漢儒當然以“屈君而伸天”來波折制約君權,但揆之儒學史,“中國文明所崇奉的‘天’并沒有本身獨立的分歧,而是以國民的意志為意志,此即‘天平易包養dcard近分歧’的思惟。”【25】是以,不存在獨立于平易近意的“天道符合法規性”,從《尚書》中“天聰明,自我平易近聰明”,“天視自我平易近視,天聽自我平易近聽”“平易近之所欲,天必從之”等,所說明的恰是天意和平易近意之間分歧性,甚至“平易近聽”和“平易近視”才是更具有決定性的一面。

 

通過對“五四”以來中國平易近主運動的波折發展以及當下對平易近主傳統的代表性理念的剖析,李存山提出了他所設想的“從平易近本走向平易近主”的思慮,即充足體現個體和整體均衡、個人權利和社會福利相結合一種更為優越的平易近主軌制。

 

類似的說法今朝我們可以從趙汀陽等人對于從關系感性往尋求人類的共存的方法獲得共鳴。雖然在缺少個人權利基礎的上直接討論對于平易近主軌制的“改進”有能夠導致對平易近主軌制建構自己的關注,但的確也無法否認“偏好加總”“個人感性加總”所能夠形成的非感性選擇。【26】更不消說中國現代性過程是被殖平易近和被欺負的歷史也培養了對東方軌制自己的“抵觸情緒”。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李存山所提出的“平易近主改進”能夠是由平易近本轉向平易近主的一個“過渡環節”。他說:“有中國特點的平易近主軌制是‘以平易近本和不受拘束為體,以平易近主為用’。之所所以‘以平易近本和不受拘束為體’,就是要在價值觀上堅持‘社會整體好處與個人不受拘束的和諧’,使中國社會‘既有必定水平的好處分化又能堅持社會的配合富饒’。以此為體,我們將建成中國特點的加倍優越的平易近主軌制。”【27】我把這個結論當作是李存山所提出的一個問題,一個需求以理論和實踐配合加以摸索的問題。

注釋
 
1李存山:《反思儒家文明的“常道”》,《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序,孔學堂書局,2020年,第2頁。
 
2張岱年:《歐化與創造》,《張岱年選集》第一卷,河北國民出書社,1996年,第257頁。
 
3李存山:《重讀張岱年師長教師的〈世界文明與中國文明〉——紀念張岱年師長教師去世十周年》,《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14頁。
 
4李存山:《舊邦新命——馮友蘭師長教師的文明情懷和文明觀》,《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31頁。
 
5馮友蘭:《新理學》,見陳來編:《中國現代學術經典·馮友蘭卷》,河北教導出書社,1996年,第37頁。
 
6馮友蘭:《新理學》,見陳來編:《中國現代學術經典·馮友蘭卷》,第160頁。
 
7馮友蘭:《新事論》,北京年夜學出書社,2014年,第9頁。
 
8李存山:《反思儒家文明的“常道”》,《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43頁。
 
9楊度:《論國家主義與家族主義之區別》,王晴波等編《楊度集》(二),湖南國民出書社,2008年,第528頁。
 
10張申府:《論中國化》,載羅榮渠主編《從“歐化”到現代化》,北京年夜學出書社,1990年,第588頁。關于“新啟蒙運動”,可參看何關之:《近代中國啟蒙運包養妹動史》,三聯書店,2012年。
 
11高全喜編:《中國近代思惟包養ptt家文庫·賀麟卷》,中國國民年夜學出書社,2014年,第39頁。
 
12方朝暉:《“三綱”真的是糟粕嗎?——從頭審視“三綱”的歷史與現實意義》,《天津社會科學》2011年第2期。
 
13李存山:《對“三綱”之本意的辨析與評價——與方朝暉傳授商議》,《天津社會科學》2012年第1期。
 
14李存山、方朝暉、干春松:《三綱之辯》,《光亮日報》2013年2月15日。
 
15李存山、方朝暉、干春松:《三綱之辯》,《光亮日報》2013年2月15日。
 
16徐復觀:《儒家政治思惟的構造及其轉進》,《學術與政治之間》,九州出書社,2014年,第53頁。
 
17李存山:《明代的兩年夜儒與“五四”時期的德賽二師長教師》,《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352頁。
 
18李存山:《從平易近本走向平易近主的開端——兼評所謂“平易近本的極限”》,《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371頁。
 
19李存山:《從平易近本走向平易近主的開端——兼評所謂“平易近本的極限”》,《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376頁。
 
20李存山:《中國的平易近本與平易近主》,《孔子研討》1997年第4期。
 
21李存山:《從“中體西用”到“標本并治”——嚴復的文明發展觀》,《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397頁。
 
22李存山:《儒學傳統與“五四傳統”》,《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424頁。
 
23李存山:《儒家的平易近本與人權》,《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445頁。先秦儒家能否確定節制、罷免統治者的權力,此可商議。從政治現實而言,先秦儒家能夠并沒有設計出一套權力制約的軌制,但從觀念上,他確定“湯武反動”的符合法規性,也就意味著他認為若君主掉往蒼生的支撐,可以通過暴力的手腕顛覆統治。只是顛覆之后他所尋求的是一個新的具有絕對權力的君主。
 
24李存山:《反思儒家文明的“常道”》,《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57頁。
 
25李存山:《對中國文明平易近本思惟的再認識》,《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464頁。
 
26趙汀陽:《全國的當代性》第三章,中信出書社,2016年。
 
27李存山:《對中國文明平易近本思惟的再認識》,《儒家文明的“常道”與“新命”》,第47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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